第145章 第一百四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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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第一百四十五章
自從四歲那年從聖奧古斯丁教堂死裏逃生之後, 伊麗莎白的身體就出現了變化。
原本的她即使被剖出心臟也能再長回來，即使身受重傷也能很快痊愈，但自從那天過後, 等她再次醒來, 就不再擁有快速愈合和器官再生的能力，受傷了如果不及時治療就會好的很慢。
這讓她更像普通人了, 也更能融入人群。
除了她從小到大從未生過病這件事有些奇怪，但能在街頭長大的孤兒擁有旺盛的生命力似乎也正常。
但伊麗莎白清楚地知道, 她和周圍其他小夥伴有著本質的不同。
只要她想, 她就能夠操控人心。
方法很簡單, 只需要盯著對方的眼睛就行。
伊麗莎白曾經用這種手段成功讓愛爾蘭人的□□對她的某些行動視而不見。
然而, 使用這個能力是需要付出代價的，每實施一次精神操控, 她的身體就會陷入一段時間的虛弱，因此除非迫不得已, 伊麗莎白很少使用這個能力。
畢竟操控人的方法手段多種多樣, 雖然會耗費更多的時間, 但勝在不會傷害到自己。
原本伊麗莎白的想法是，細水長流地經營人脈, 打入奧地利人的交際圈, 再旁敲側擊或者威逼利誘地套出她想知道的線索。
然而, 霍華德·斯塔克剛才的一番提示卻給她狠狠敲了一記警鐘。
一戰的失利讓曾經不可一世的帝國付之一炬，但野心家們並未就此罷休, 這幫戰爭狂人很快就會卷土重來。
雖然還不清楚馮·納西這一家到底在暗中給予德國哪方面的支持, 想來都會在未來掀起一番血雨腥風。
伊麗莎白接近這幫歐洲權貴的目的是為了搞清楚母親死亡背後的真相, 但根據眼下這種局面推測，她懷疑考夫曼女士是卷入了一場政治謀殺。
因為, 算算時間，她出生的那一年，正是一戰打響的那一年；而考夫曼女士死亡的那年夏天，也正是戰爭局勢對帝國最不利的那一年。放在別人身上也許可以說是巧合，可是她……
伊麗莎白至今深深記得當年教堂裏發生的一切，她的母親說她是魔鬼的孩子，而她也確實展現出了魔鬼般的能力。
考夫曼女士從家鄉來到美國是為了避難，把她丟到教堂是因為恐懼，救她則是出於人性。
考夫曼女士確實開車帶她逃離了布魯克林，但她清醒後又後悔了，所以把她交給了當地的記錄者協會。
這之後，考夫曼女士絕對不會再在紐約呆下去，她一定會跑，跑到遠離北美和歐洲的某個地方，或許是非洲，或許是東方——可就在她即將離開的時候，那個身份神秘的貴族還是找到並殺死了她。
但那家夥的目標真的是考夫曼女士嗎？
以他的權勢有很多機會能下手，為什麽偏偏在那個敏感的時間節點——在帝國戰事節節敗退，而伊麗莎白又前所未有失控的時候——突然出現！
——他的目標明明是她！魔鬼之子，拿非利人，伊麗莎白。
再繼續深入推測。
魔鬼是真實存在的。伊麗莎白想，而帝國對此了如指掌。
她的出生是一場確鑿無疑的陰謀。而眼下，帝國的遺民又在謀劃新的陰謀。
她怎麽可能讓他們成功？
此刻，無論是身在局中的伊麗莎白，還是旁觀者清的莉莉安，都意識到這或許是她們最接近真相的一刻。
莉莉安收斂起漫不經心的笑容，看著伊麗莎白目標明確地向男廁所走去，僅用一個眼神，就拿下了在洗手臺前皺眉望著她的埃德蒙·馮·納西。
“去一個不會被人打擾的地方。”她低聲說。
埃德蒙一陣恍惚，眼裏飛快閃過一抹奇異的光彩，而後便神色如常地點頭。
“跟我來。”
雖說這是卡羅家的房子，但時常來拜訪的埃德蒙也十分熟悉這裏的布局。他帶著伊麗莎白小心避開所有人，去到了鋪著厚實地毯的三樓，推開走廊上的裝飾書架，露出身後一間密室。
伊麗莎白微微揚起一邊的眉毛，打量了一圈，目光落在其中一個書架上。看書名，大多數是與惡魔學、占星學和煉金術之類相關的書籍。
……看來卡羅的父親對神秘學很感興趣。
她將眼神重新落在埃德蒙身上，開門見山地問：“有這樣一枚圓形的權力戒指：雙頭鷹的兩只鷹頭共同簇擁著一個兩點朝上，一點朝下的倒五芒星，五芒星正中央有一個安卡圖案。你知道它屬於誰嗎？”
埃德蒙思考了一會後，溫順地回答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應該是已故的路德維希大公。據說，這枚戒指名為蓋吉茲之戒，屬於古希臘呂底亞城的國王蓋吉茲，和尼伯龍根的指環一樣，它也擁有非凡的魔力。”
已故。
伊麗莎白攥緊手指：“他什麽時候死的？死因呢？”
“在我十二歲那年——也就是1918年。我記得那是七月初的時候，當時維也納天氣很熱，加上前線戰事吃緊，家裏氣氛低迷緊繃。本就心情不佳的父親在收到對方的死訊後，震驚地在書房枯坐了一整晚，任誰敲門都不應答，那天媽媽哭了很長時間。至於死因……我不太清楚，明面上說是病逝。只是……葬禮上，我們誰都沒有見到遺體，我父親說是怕有傳染病，所以急匆匆火化了。”埃德蒙猶豫了一會，臉上顯露出慚愧之色，“但是我偷偷去看過，棺材裏什麽也沒有。”
考夫曼女士也死在七月初。
伊麗莎白確定路德維希大公是殺害考夫曼女士的兇手，只是不知道他具體是怎麽死的。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想幹什麽。
“為什麽路德維希會擁有那枚戒指？”她追問，“難道它真的有魔力？”
埃德蒙沈默了，身體微微發顫，似乎很抗拒回答這個問題。但伊麗莎白強迫他繼續，於是埃德蒙只好說：“因為……因為他是帝國的巫師，為了更方便研習巫術，他為自己搜刮到了那枚可以隱身的戒指，這能讓他可以隨心所欲地做任何事，又不會被人發現。”
“一個巫師會就這麽死了嗎？”伊麗莎白冷笑一聲。
“我也不相信，所以才大著膽子去看他的棺材。”埃德蒙臉色微紅，“被父親發現後，他差點把我打死。”
伊麗莎白註視著他：“你認為他還活著？”
埃德蒙卻很篤定地搖頭：“我確定他真的死了。如果他還活著，戰爭不會失敗。”不知想到什麽，他的臉色從紅轉白，“但我不知道，他會不會再次覆活。巫師什麽都做得出來，尤其是像他那樣……卓越的人。”
“哦？你崇拜他？”伊麗莎白輕蔑地看著他，“但你卻選擇研究宗教學——你想在宗教裏尋求庇護。明明你還是更害怕他。”
埃德蒙聞言低下頭，此時臉上再也沒有剛才在宴會廳裏的傲慢。他垂眉耷眼，嘴唇緊抿，身體僵硬，看起來不像成年人，反而和被訓斥的孩子一樣。
伊麗莎白不打算放過他。
她抓著他的頭發，埃德蒙不得不擡起頭。
“看著我這張臉。仔細看。把我想象成和卡羅一樣的金發碧眼。”
她說：“告訴我，埃德蒙，我是誰？”
埃德蒙疑惑地按照她的吩咐去做。不多時，他的眼瞳倏地放大，身體猛地往後一彈，幾乎要跳起來。
伊麗莎白手緊緊按壓著他的雙肩，埃德蒙不知道她哪來這麽大的力量，竟然活活把他釘在了沙發上。
“……難怪我一見到你的時候就覺得眼熟。我以為是我看錯了，世界那麽大，存在兩個長得極為相似的人也並非不可能。”這一次他的身體切切實實哆嗦了起來，雙目無神地四處亂瞟，一副很想馬上逃跑的模樣。
“我是誰？！”伊麗莎白厲聲喝道。
“你、你是那個……孕母。”埃德蒙的呼吸急促，“你居然還活著！還、還那麽年輕！你不是該——”
“我有名字，埃德蒙。你再繼續這麽稱呼我，我就殺了你。”見對方把自己當成了母親，伊麗莎白也沒有澄清，只是露出可怕的表情恐嚇他。
埃德蒙絕望極了：“對、對不起。我很抱歉，女士，我不是有意用那個詞侮辱你的。但我真的不知道您的名字，我只是在小時候無意間偷聽過父親和路德維希大公的談話，看到過你的照片而已……關於你的事情我真的不太清楚，我只知道你是帝國獻給神的處女，是所有孕母當中……抱、抱歉我不是故意說這個詞的……唯一成功孕育出神子的、呃、聖母？”
果然。一切就和她料想的一樣，她的出生是一場陰謀。
可她卻沒想到考夫曼女士的遭遇遠比想象中還要悲慘，被人利用後卻連姓名都被人遺忘，只被冠以一個“孕母”的稱呼。更糟糕的一點是，這樣可憐的女人居然不止一個。
在埃德蒙忙著道歉的時候，伊麗莎白的臉上露出似哭非哭的扭曲表情，又很快歸於平靜。
莉莉安從剛才其就一直保持冷靜地圍觀態度。但聽到埃德蒙的話後，她還是不由深吸一口氣，她將心頭那股磅礴的怒氣狠狠壓制在心底，可卻無法阻止胸口的疼痛，到最後，她已接近麻木。
不過，換個角度思考，埃德蒙的供述側面證明了她是三魔頭唯一的後代。這已經是個天大的好消息了，否則，她真不知道該怎麽面對自己的“兄弟姐妹們”。
“神子。”伊麗莎白品味著這個詞，“你們想幹什麽？”
沒等埃德蒙回答，她又說，“哦，當然是為了戰爭。你們想利用神的力量獲得想要的一切，可結果，你們一敗塗地。為什麽？”
“因為神子沒有繼承神的力量。因為你帶著神子逃走了。”埃德蒙說，“因為……路德維希大公死去了。否則我們不會——”
“錯。”伊麗莎白打斷他，“你們失敗，是因為勝利屬於人民，而不是利欲熏心的自私者。再說，埃德蒙，你怎麽能確定，你們口中所謂的‘神’，會站在你們這一邊呢？”
埃德蒙陰沈道：“我不清楚其中內情，但路德維希大公說過他得到了神的啟示。神支持我們，我們是神在人間的代言人。之前的計劃之所以失敗，是因為孕母——因為你們不夠堅強，無法承載祂的力量，這才生下毫無用處的孩子……”他語調陡然一變，“不過，我們已經有了經驗，天神計劃會再次展開！屆時，我們將覆興我們的民族！”
“新的奉獻即將開始。”埃德蒙臉上流露出興奮的狂熱來，“等到巨大的血月到來時，新的神子將會誕生。到那時，我會——”
“你會忘記今晚和我交談的一切。”伊麗莎白再一次打斷他，如此說道，“聖誕假期結束後，返校第二個周的禮拜五下午一點，你必須去去波士頓的北教堂。教堂附近有一個騎馬雕像，我會在那裏見你，記得帶上你的父親以及尼米茲先生與德方秘密往來的記錄——不管你用什麽手段——不要被任何人知道這件事。以及，‘巨大的血月’是什麽時候？”
伊麗莎白隨手從書架抽出一本非常厚的德語版《暗影之書》，拿起來隨手翻看幾頁。
埃德蒙老老實實回答道：“我得到的消息是在2月底的22至26號，這期間會有一次非常大的滿月。”
“地點是？”
“我不知道，但應該不在美國境內，可能是德奧邊界的某個地方。我想去，但我父親說——”
埃德蒙沒能繼續說下去，他被伊麗莎白拿大部頭砸暈了。
確保他還有呼吸，也沒有出外傷後，伊麗莎白的身體便體力不支地搖晃了一下。在即將癱軟倒地之前，她強撐著原路返回到卡羅為她準備的客房裏，雙眼一閉，狠狠暈了過去。
“卡羅，你還記得照片上這個女孩嗎？”史蒂夫拿著莉莉安——或者說伊麗莎白·米勒——在威爾斯利學院的入學黑白照片，溫聲詢問。
輪椅上垂垂老矣的老婦人聞言，緩慢轉頭看向床頭櫃的方向。
一旁的山姆會意，貼心地將擺在上面的放大鏡和老花鏡遞給她。她接過照片，顫巍巍地將它湊到放大鏡前，聲音十分嘶啞。
“這是伊麗莎白·米勒，我讀大學時最好的朋友。你們是她什麽人？”
“後代？”山姆朝史蒂夫努嘴。
“遠方親戚。”史蒂夫隱忍地說，“翻閱家譜的時候，我註意到伊麗莎白很早就失蹤了，並且這起失蹤案似乎在當時並沒有被偵破。因此，我和我的朋友決定調查這件事。”
“伊麗莎白確實有一個叔叔，但我並沒有見過，她很少說自己家裏的事情。”卡羅說，“她比我小三歲，但非常成熟、聰明，剛一出現就成了我們專業裏非常有名的學生。當然，其中也有她容貌美麗的緣故。她的失蹤簡直令人扼腕。”
史蒂夫：“方便和我詳細聊聊她嗎？”
“當然，我已經很多年不曾提起過她了。就連我的孩子們也不知道他們的母親曾有這樣一個朋友。”卡羅取下眼鏡，用手指抹了抹眼角，“你們想知道什麽？”
“我們註意到她的失蹤時間是在大學一年級下學期的2月份。”山姆語氣也很溫柔，“你還記得她失蹤前有什麽異樣嗎？”
卡羅：“她是個擁有神秘氣質的女孩，而我那時候正在焦頭爛額地準備畢業論文，因此並不是無時無刻和她都粘在一起。但如果要說有什麽不同尋常的事情的話，那就是她那個時候正在戀愛。”
史蒂夫猛地咳嗽了兩聲。
“和誰？”山姆連忙問。
卡羅十分篤定：“霍華德·斯塔克。”
史蒂夫的咳嗽更猛烈了。
山姆倒抽一口涼氣：“那個霍華德·斯塔克？”
卡羅篤定地點頭：“就是那個斯塔克工業的創始人。”
“他倆怎麽——搞到一起去的？！”山姆的聲音幾乎有些破音。
“伊麗莎白和斯塔克在前一年都被邀請參加我家的聖誕宴會，他們就是那個時候認識的，還一起跳舞呢。”卡羅說，“雖然當時斯塔克只有十六歲，但他機械神童的綽號在波士頓大學圈很有名氣，伊麗莎白又是出名的美人，他會追求伊麗莎白並不讓人意外。但我很驚訝伊麗莎白的態度，她居然會看上斯塔克那樣的小毛孩。”卡羅說。
山姆狐疑：“確定嗎？我的意思是，那可是斯塔克。”
“她可是伊麗莎白，是威爾斯利學院神經科學專業的高材生。相信我，即使放到現在，也沒幾個男的配得上她。”卡羅語氣幽幽，“所以我當時以為她和斯塔克只是玩玩。誰知道他們一直膩在一起，整整兩個月，伊麗莎白一有空就會去市區和那家夥約會。”
“可這和她的失蹤有什麽關聯呢？”史蒂夫忍不住打斷。
“在她失蹤前兩天，伊麗莎白告訴我，她準備去比利時拜訪一位催眠大師。我本想陪她一起去，但當時我和我的丈夫——當時還是我的未婚夫——要回德國參加一個親戚的葬禮，非常重要，所以我和她說，葬禮結束後如果她還在比利時，我就會去找她。她笑了笑，沒有說好還是不好，只是告訴我，如果之後斯塔克來學校找她，就讓我轉告他……”
“轉告他什麽？”史蒂夫追問。
“轉告他，她已經把他甩了，順便讓他在搞小發明的時候抽空提升一下吻技，因為他親她的時候真的很像一只在啄玉米的蠢鵝，毫無情趣。”
史蒂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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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四歲那年從聖奧古斯丁教堂死裏逃生之後, 伊麗莎白的身體就出現了變化。
原本的她即使被剖出心臟也能再長回來，即使身受重傷也能很快痊愈，但自從那天過後, 等她再次醒來, 就不再擁有快速愈合和器官再生的能力，受傷了如果不及時治療就會好的很慢。
這讓她更像普通人了, 也更能融入人群。
除了她從小到大從未生過病這件事有些奇怪，但能在街頭長大的孤兒擁有旺盛的生命力似乎也正常。
但伊麗莎白清楚地知道, 她和周圍其他小夥伴有著本質的不同。
只要她想, 她就能夠操控人心。
方法很簡單, 只需要盯著對方的眼睛就行。
伊麗莎白曾經用這種手段成功讓愛爾蘭人的□□對她的某些行動視而不見。
然而, 使用這個能力是需要付出代價的，每實施一次精神操控, 她的身體就會陷入一段時間的虛弱，因此除非迫不得已, 伊麗莎白很少使用這個能力。
畢竟操控人的方法手段多種多樣, 雖然會耗費更多的時間, 但勝在不會傷害到自己。
原本伊麗莎白的想法是，細水長流地經營人脈, 打入奧地利人的交際圈, 再旁敲側擊或者威逼利誘地套出她想知道的線索。
然而, 霍華德·斯塔克剛才的一番提示卻給她狠狠敲了一記警鐘。
一戰的失利讓曾經不可一世的帝國付之一炬，但野心家們並未就此罷休, 這幫戰爭狂人很快就會卷土重來。
雖然還不清楚馮·納西這一家到底在暗中給予德國哪方面的支持, 想來都會在未來掀起一番血雨腥風。
伊麗莎白接近這幫歐洲權貴的目的是為了搞清楚母親死亡背後的真相, 但根據眼下這種局面推測，她懷疑考夫曼女士是卷入了一場政治謀殺。
因為, 算算時間，她出生的那一年，正是一戰打響的那一年；而考夫曼女士死亡的那年夏天，也正是戰爭局勢對帝國最不利的那一年。放在別人身上也許可以說是巧合，可是她……
伊麗莎白至今深深記得當年教堂裏發生的一切，她的母親說她是魔鬼的孩子，而她也確實展現出了魔鬼般的能力。
考夫曼女士從家鄉來到美國是為了避難，把她丟到教堂是因為恐懼，救她則是出於人性。
考夫曼女士確實開車帶她逃離了布魯克林，但她清醒後又後悔了，所以把她交給了當地的記錄者協會。
這之後，考夫曼女士絕對不會再在紐約呆下去，她一定會跑，跑到遠離北美和歐洲的某個地方，或許是非洲，或許是東方——可就在她即將離開的時候，那個身份神秘的貴族還是找到並殺死了她。
但那家夥的目標真的是考夫曼女士嗎？
以他的權勢有很多機會能下手，為什麽偏偏在那個敏感的時間節點——在帝國戰事節節敗退，而伊麗莎白又前所未有失控的時候——突然出現！
——他的目標明明是她！魔鬼之子，拿非利人，伊麗莎白。
再繼續深入推測。
魔鬼是真實存在的。伊麗莎白想，而帝國對此了如指掌。
她的出生是一場確鑿無疑的陰謀。而眼下，帝國的遺民又在謀劃新的陰謀。
她怎麽可能讓他們成功？
此刻，無論是身在局中的伊麗莎白，還是旁觀者清的莉莉安，都意識到這或許是她們最接近真相的一刻。
莉莉安收斂起漫不經心的笑容，看著伊麗莎白目標明確地向男廁所走去，僅用一個眼神，就拿下了在洗手臺前皺眉望著她的埃德蒙·馮·納西。
“去一個不會被人打擾的地方。”她低聲說。
埃德蒙一陣恍惚，眼裏飛快閃過一抹奇異的光彩，而後便神色如常地點頭。
“跟我來。”
雖說這是卡羅家的房子，但時常來拜訪的埃德蒙也十分熟悉這裏的布局。他帶著伊麗莎白小心避開所有人，去到了鋪著厚實地毯的三樓，推開走廊上的裝飾書架，露出身後一間密室。
伊麗莎白微微揚起一邊的眉毛，打量了一圈，目光落在其中一個書架上。看書名，大多數是與惡魔學、占星學和煉金術之類相關的書籍。
……看來卡羅的父親對神秘學很感興趣。
她將眼神重新落在埃德蒙身上，開門見山地問：“有這樣一枚圓形的權力戒指：雙頭鷹的兩只鷹頭共同簇擁著一個兩點朝上，一點朝下的倒五芒星，五芒星正中央有一個安卡圖案。你知道它屬於誰嗎？”
埃德蒙思考了一會後，溫順地回答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應該是已故的路德維希大公。據說，這枚戒指名為蓋吉茲之戒，屬於古希臘呂底亞城的國王蓋吉茲，和尼伯龍根的指環一樣，它也擁有非凡的魔力。”
已故。
伊麗莎白攥緊手指：“他什麽時候死的？死因呢？”
“在我十二歲那年——也就是1918年。我記得那是七月初的時候，當時維也納天氣很熱，加上前線戰事吃緊，家裏氣氛低迷緊繃。本就心情不佳的父親在收到對方的死訊後，震驚地在書房枯坐了一整晚，任誰敲門都不應答，那天媽媽哭了很長時間。至於死因……我不太清楚，明面上說是病逝。只是……葬禮上，我們誰都沒有見到遺體，我父親說是怕有傳染病，所以急匆匆火化了。”埃德蒙猶豫了一會，臉上顯露出慚愧之色，“但是我偷偷去看過，棺材裏什麽也沒有。”
考夫曼女士也死在七月初。
伊麗莎白確定路德維希大公是殺害考夫曼女士的兇手，只是不知道他具體是怎麽死的。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想幹什麽。
“為什麽路德維希會擁有那枚戒指？”她追問，“難道它真的有魔力？”
埃德蒙沈默了，身體微微發顫，似乎很抗拒回答這個問題。但伊麗莎白強迫他繼續，於是埃德蒙只好說：“因為……因為他是帝國的巫師，為了更方便研習巫術，他為自己搜刮到了那枚可以隱身的戒指，這能讓他可以隨心所欲地做任何事，又不會被人發現。”
“一個巫師會就這麽死了嗎？”伊麗莎白冷笑一聲。
“我也不相信，所以才大著膽子去看他的棺材。”埃德蒙臉色微紅，“被父親發現後，他差點把我打死。”
伊麗莎白註視著他：“你認為他還活著？”
埃德蒙卻很篤定地搖頭：“我確定他真的死了。如果他還活著，戰爭不會失敗。”不知想到什麽，他的臉色從紅轉白，“但我不知道，他會不會再次覆活。巫師什麽都做得出來，尤其是像他那樣……卓越的人。”
“哦？你崇拜他？”伊麗莎白輕蔑地看著他，“但你卻選擇研究宗教學——你想在宗教裏尋求庇護。明明你還是更害怕他。”
埃德蒙聞言低下頭，此時臉上再也沒有剛才在宴會廳裏的傲慢。他垂眉耷眼，嘴唇緊抿，身體僵硬，看起來不像成年人，反而和被訓斥的孩子一樣。
伊麗莎白不打算放過他。
她抓著他的頭發，埃德蒙不得不擡起頭。
“看著我這張臉。仔細看。把我想象成和卡羅一樣的金發碧眼。”
她說：“告訴我，埃德蒙，我是誰？”
埃德蒙疑惑地按照她的吩咐去做。不多時，他的眼瞳倏地放大，身體猛地往後一彈，幾乎要跳起來。
伊麗莎白手緊緊按壓著他的雙肩，埃德蒙不知道她哪來這麽大的力量，竟然活活把他釘在了沙發上。
“……難怪我一見到你的時候就覺得眼熟。我以為是我看錯了，世界那麽大，存在兩個長得極為相似的人也並非不可能。”這一次他的身體切切實實哆嗦了起來，雙目無神地四處亂瞟，一副很想馬上逃跑的模樣。
“我是誰？！”伊麗莎白厲聲喝道。
“你、你是那個……孕母。”埃德蒙的呼吸急促，“你居然還活著！還、還那麽年輕！你不是該——”
“我有名字，埃德蒙。你再繼續這麽稱呼我，我就殺了你。”見對方把自己當成了母親，伊麗莎白也沒有澄清，只是露出可怕的表情恐嚇他。
埃德蒙絕望極了：“對、對不起。我很抱歉，女士，我不是有意用那個詞侮辱你的。但我真的不知道您的名字，我只是在小時候無意間偷聽過父親和路德維希大公的談話，看到過你的照片而已……關於你的事情我真的不太清楚，我只知道你是帝國獻給神的處女，是所有孕母當中……抱、抱歉我不是故意說這個詞的……唯一成功孕育出神子的、呃、聖母？”
果然。一切就和她料想的一樣，她的出生是一場陰謀。
可她卻沒想到考夫曼女士的遭遇遠比想象中還要悲慘，被人利用後卻連姓名都被人遺忘，只被冠以一個“孕母”的稱呼。更糟糕的一點是，這樣可憐的女人居然不止一個。
在埃德蒙忙著道歉的時候，伊麗莎白的臉上露出似哭非哭的扭曲表情，又很快歸於平靜。
莉莉安從剛才其就一直保持冷靜地圍觀態度。但聽到埃德蒙的話後，她還是不由深吸一口氣，她將心頭那股磅礴的怒氣狠狠壓制在心底，可卻無法阻止胸口的疼痛，到最後，她已接近麻木。
不過，換個角度思考，埃德蒙的供述側面證明了她是三魔頭唯一的後代。這已經是個天大的好消息了，否則，她真不知道該怎麽面對自己的“兄弟姐妹們”。
“神子。”伊麗莎白品味著這個詞，“你們想幹什麽？”
沒等埃德蒙回答，她又說，“哦，當然是為了戰爭。你們想利用神的力量獲得想要的一切，可結果，你們一敗塗地。為什麽？”
“因為神子沒有繼承神的力量。因為你帶著神子逃走了。”埃德蒙說，“因為……路德維希大公死去了。否則我們不會——”
“錯。”伊麗莎白打斷他，“你們失敗，是因為勝利屬於人民，而不是利欲熏心的自私者。再說，埃德蒙，你怎麽能確定，你們口中所謂的‘神’，會站在你們這一邊呢？”
埃德蒙陰沈道：“我不清楚其中內情，但路德維希大公說過他得到了神的啟示。神支持我們，我們是神在人間的代言人。之前的計劃之所以失敗，是因為孕母——因為你們不夠堅強，無法承載祂的力量，這才生下毫無用處的孩子……”他語調陡然一變，“不過，我們已經有了經驗，天神計劃會再次展開！屆時，我們將覆興我們的民族！”
“新的奉獻即將開始。”埃德蒙臉上流露出興奮的狂熱來，“等到巨大的血月到來時，新的神子將會誕生。到那時，我會——”
“你會忘記今晚和我交談的一切。”伊麗莎白再一次打斷他，如此說道，“聖誕假期結束後，返校第二個周的禮拜五下午一點，你必須去去波士頓的北教堂。教堂附近有一個騎馬雕像，我會在那裏見你，記得帶上你的父親以及尼米茲先生與德方秘密往來的記錄——不管你用什麽手段——不要被任何人知道這件事。以及，‘巨大的血月’是什麽時候？”
伊麗莎白隨手從書架抽出一本非常厚的德語版《暗影之書》，拿起來隨手翻看幾頁。
埃德蒙老老實實回答道：“我得到的消息是在2月底的22至26號，這期間會有一次非常大的滿月。”
“地點是？”
“我不知道，但應該不在美國境內，可能是德奧邊界的某個地方。我想去，但我父親說——”
埃德蒙沒能繼續說下去，他被伊麗莎白拿大部頭砸暈了。
確保他還有呼吸，也沒有出外傷後，伊麗莎白的身體便體力不支地搖晃了一下。在即將癱軟倒地之前，她強撐著原路返回到卡羅為她準備的客房裏，雙眼一閉，狠狠暈了過去。
“卡羅，你還記得照片上這個女孩嗎？”史蒂夫拿著莉莉安——或者說伊麗莎白·米勒——在威爾斯利學院的入學黑白照片，溫聲詢問。
輪椅上垂垂老矣的老婦人聞言，緩慢轉頭看向床頭櫃的方向。
一旁的山姆會意，貼心地將擺在上面的放大鏡和老花鏡遞給她。她接過照片，顫巍巍地將它湊到放大鏡前，聲音十分嘶啞。
“這是伊麗莎白·米勒，我讀大學時最好的朋友。你們是她什麽人？”
“後代？”山姆朝史蒂夫努嘴。
“遠方親戚。”史蒂夫隱忍地說，“翻閱家譜的時候，我註意到伊麗莎白很早就失蹤了，並且這起失蹤案似乎在當時並沒有被偵破。因此，我和我的朋友決定調查這件事。”
“伊麗莎白確實有一個叔叔，但我並沒有見過，她很少說自己家裏的事情。”卡羅說，“她比我小三歲，但非常成熟、聰明，剛一出現就成了我們專業裏非常有名的學生。當然，其中也有她容貌美麗的緣故。她的失蹤簡直令人扼腕。”
史蒂夫：“方便和我詳細聊聊她嗎？”
“當然，我已經很多年不曾提起過她了。就連我的孩子們也不知道他們的母親曾有這樣一個朋友。”卡羅取下眼鏡，用手指抹了抹眼角，“你們想知道什麽？”
“我們註意到她的失蹤時間是在大學一年級下學期的2月份。”山姆語氣也很溫柔，“你還記得她失蹤前有什麽異樣嗎？”
卡羅：“她是個擁有神秘氣質的女孩，而我那時候正在焦頭爛額地準備畢業論文，因此並不是無時無刻和她都粘在一起。但如果要說有什麽不同尋常的事情的話，那就是她那個時候正在戀愛。”
史蒂夫猛地咳嗽了兩聲。
“和誰？”山姆連忙問。
卡羅十分篤定：“霍華德·斯塔克。”
史蒂夫的咳嗽更猛烈了。
山姆倒抽一口涼氣：“那個霍華德·斯塔克？”
卡羅篤定地點頭：“就是那個斯塔克工業的創始人。”
“他倆怎麽——搞到一起去的？！”山姆的聲音幾乎有些破音。
“伊麗莎白和斯塔克在前一年都被邀請參加我家的聖誕宴會，他們就是那個時候認識的，還一起跳舞呢。”卡羅說，“雖然當時斯塔克只有十六歲，但他機械神童的綽號在波士頓大學圈很有名氣，伊麗莎白又是出名的美人，他會追求伊麗莎白並不讓人意外。但我很驚訝伊麗莎白的態度，她居然會看上斯塔克那樣的小毛孩。”卡羅說。
山姆狐疑：“確定嗎？我的意思是，那可是斯塔克。”
“她可是伊麗莎白，是威爾斯利學院神經科學專業的高材生。相信我，即使放到現在，也沒幾個男的配得上她。”卡羅語氣幽幽，“所以我當時以為她和斯塔克只是玩玩。誰知道他們一直膩在一起，整整兩個月，伊麗莎白一有空就會去市區和那家夥約會。”
“可這和她的失蹤有什麽關聯呢？”史蒂夫忍不住打斷。
“在她失蹤前兩天，伊麗莎白告訴我，她準備去比利時拜訪一位催眠大師。我本想陪她一起去，但當時我和我的丈夫——當時還是我的未婚夫——要回德國參加一個親戚的葬禮，非常重要，所以我和她說，葬禮結束後如果她還在比利時，我就會去找她。她笑了笑，沒有說好還是不好，只是告訴我，如果之後斯塔克來學校找她，就讓我轉告他……”
“轉告他什麽？”史蒂夫追問。
“轉告他，她已經把他甩了，順便讓他在搞小發明的時候抽空提升一下吻技，因為他親她的時候真的很像一只在啄玉米的蠢鵝，毫無情趣。”
史蒂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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